这个云南村庄，生活着40余头亚洲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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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大象大象快走开，不要再来伤害我们的家人和作物了。”大树脚村的一个小女孩说道。
亚洲象是我国国家一级保护动物。生活在我国的亚洲象数量从上个世纪80时代的170头增加到如今的300头左右。目前，它们分布在云南省的西双版纳州、普洱市和临沧市三个地区。
随着生态环境的改善和野生动物保护力度的加大，亚洲象种群数量增多，活动范围也扩大了。然而，随着人口增长，大多数自然保护区和周边地区都居住着大量的村民，象群活动空间和当地村民的生产空间高度重叠。这导致野象的栖息地高度碎片化，原有食物不足。于是，为了寻找家园和食物的野象就这样闯入了人类的村落。
据村民回忆，野象从2017年开始“光顾”大树脚村，此后便不走了。
“大象长期在我们村里，我们的生产和生活都没有保障，真的很无奈。”大树脚村的大象预警员马师傅说道。
由于野象的到来，大树脚村人象冲突的问题愈演愈烈。
▲美丽的大树脚村｜图源：胡益之
01
大象来了
“以前，我们村有一棵很大的古树，所以我们村就叫大树脚村。虽然上世纪50年代的时候古树遭到雷电死了，但村名一直流传了下来。”村里的老人述说着村名的由来。
大树脚村地处我国西南边陲，是云南的一个行政村。全村共有14个村民小组，约2062人。村民以汉族为主，还有哈尼族、傣族等少数民族。大部分村民以种植业和畜牧业为生。
据媒体报道，2011年，亚洲象首次出现在了整董镇。之后，大象便顺着曼老江一路北上，穿过曼克老村、曼老街村，于2017年来到了大树脚村。几年来，大象长期在这三个村寨周边来回活动。据不少村民回忆，大象在大树脚村生活的时间长达8个月之久。
▲大象在大树脚村一带的活动范围｜图源：网络
当野象初到大树脚村时，村民们对它们充满了好奇，闲暇之余还常常三五成群地去围观大象。当地傣族信奉佛教，在他们的信仰中大象是保护神，因此，一些村民盼望大象的到来能带来好运。
“当时也没见过大象，觉得很稀奇。听到附近村庄有大象，我们专程驱车带着孩子去看大象。人多的时候有几百人，有的人专程从县城赶来，有的人是附近其他村的，场面很壮观。”大树脚村的张姓村民讲述着他第一次见到大象的情景。
大象刚到大树脚村的时候很“老实”，白天主要在村边的树林里觅食，晚上到村边的曼老江活动。刚开始，村民对大象没有什么畏惧感，似乎大象离他们还很远。时间一天天过去，大象对周围的情形似乎“心中有数”了，胆子便大了起来，开始走向农田。
在大树脚村，群山连绵起伏，土地肥沃，村民们在田里种满了玉米、甘蔗、水稻等作物，而这些都是野象眼中的美食。
“我们这里的村民很勤劳，都会在田里种满庄稼，大象有吃的就再也不走了。”村民们抱怨道。大象所到之处，往往一片狼藉，那些眼看快到手的收成，都成了大象的口粮。
据大象监测员说，现在有40多头大象长期徜徉在大树脚村附近一带。如今，村民们非常苦恼，他们的生产、生活受到了巨大的影响。
02
大象快走
“因为野象是保护动物，我们也不能怎么样。” 张姓村民无奈地说着。
在大树脚村，大象对村民造成的影响主要有两个方面：一是大象时常破坏农田里的农作物，导致村民经济受损；二是村民的人身安全面临巨大的威胁。
大象会把爱吃的甘蔗、玉米等农作物整片吃光，使农田主人颗粒无收。而像茶叶这类大象不感兴趣的作物，也可能被大象碰撞、踩踏而枯萎。
除此之外，大象甚至会“登堂入室”，直接进入村民的院子，损坏车辆、门窗、沙发等。
▲被大象损坏的小汽车｜图源：胡益之
负责大树脚村保险补偿的定损员介绍说：“2020年差不多补偿了接近290万。大部分家庭的农田每月几乎都会遭受一次大象的侵扰和破坏，有些人家的农田在一个月中甚至会遭遇多次。每户人家每年在农作物上的损失都超过了一万元。”
另一方面，除了造成直接的经济损失，野象的到来也会带来许多间接损失。
“大象如果去我们做活计的方向，那一天就干不了活了。”杨姓村民说道。
如果大象在农作物收割期间到来，村民就无法去农田耕作，这可能导致成熟的作物因无法收割而坏在田里，从而造成村民的损失。然而，因为农田没有遭到野象的破坏，这种损失被保险公司认定为间接损失，所以村民也得不到补偿。
“大象把家里的房子搞坏了，保险公司只补偿材料费，而盖房子的人工、运输等其他成本属于间接损失，他们是不赔的。”一位村民对于间接损失不能获得补偿埋怨道。
▲大象在农田里吃玉米 图源：胡益之
比起财产损失，村民最担心的是——野象伤人。
在大树脚村一带“神出鬼没”到处游荡的野象，对村民的人身安全造成了巨大的威胁。
“如果大象只是吃点东西的话，因为有保险补偿，我们还可以接受。但就怕大象攻击人，这关系到每人的安全，成了村民们最担心的问题。”大象监测员马师傅担心道。紧接着，他讲述了一段与大象正面相遇的亲身经历：
“有一次我骑摩托车去找大象，可刚转过弯道，大象就站在离我不到十米的地方。我急忙丢下摩托车，往一个几米的坎坎下跳，还挺危险的。大象马上追了过来，好在摩托车吸引了它，它就好奇地摆弄起摩托车，我才逃过一劫。”
长期和大象打交道的预警员，凭借经验躲过一劫。如果是普通村民遇到这种情况，后果可能不堪设想。
白天，人们可以在预警平台上了解大象出没的地点，从而尽量躲避。但晚上就成了村民最担心的时候——因为大象每天觅食长达16小时左右，所以晚上它们还会到处一边觅食，一边玩耍。
“一天晚上，我听到外面有动静，就知道一定是大象来了。我吓坏了，赶紧躲到了床底下。”一个村民指着她家的那扇被大象弄得凹凸不平的大门回忆道。“我父亲都吓出心脏病了”，她指着走路颤颤巍巍的父亲继续说。
▲大象弄歪了村民家的门 图源：中南屋
“我们村大象造成死亡的情况倒是还没有。大象追人的有几例，还有些像个别老人被惊吓过度。”杨姓村民说道。
如今，许多村民对大象的看法都发生了改变，他们祈祷着：“大象啊，你快走吧！”
03
人象共存的可能性
为缓解人象冲突，当地政府、村民和社会各界做了许多努力。
政府主要采取了保险补偿和大象预警员巡护的方式，来促进人和大象的和谐共处。
2010年云南省推出了由政府出资，保险公司赔付的“野生动物肇事公众责任险”，对野生动物造成的经济损失和致人死亡的家庭进行赔偿。
“这些农作物也不用收，不用打理，直接可以拿赔偿也挺好的。”张姓村民说道。
“2020年保险补偿提高了，市场上玉米价格是每公斤2.4到2.5元，保险赔偿则是2.3元。对于村民而言，去除采摘、运输等费用后，他们的实际收入也就在2元左右。现在被大象吃了，保险直接赔2.3元一公斤。”保险定损员说道。此外，随着补偿款发放的速度越来越快，总体而言，村民对保险赔偿比较满意。
另一方面，目前大树脚村有两名专职的大象预警员，他们通过亚洲象预警平台、微信群、短信、电话等多种方式，及时提醒村民采取主动避让和其他防范措施。
▲亚洲象预警平台的预警信息摘录 图源：亚洲象预警平台
“我们看到对面山头有大象在活动，又有人在做农活。由于距离远，叫又叫不答应，我们就会在微信群里通知有没有人知道这是谁家的地，让大家赶紧打电话通知。群里大家都很熟悉，我们这样就通知到地里干活的人了嘛。”预警员讲说道。
另外，他们还会及时立一个“前方有野象出没，注意安全”的警示牌，提醒村民不要经过有大象出没的路段。
▲临时警示牌 图源：中南屋
现在，村民出门干农活前，都习惯先在微信群里查看大象的行踪。“这是每天出门干活必看的，确认那个地方安全了才去。”村民指着微信群说道。
在大树脚村，村民也会自己尝试一些方法来减少损失。
比如，一些村民会用鞭炮、灯光、大喇叭等方式赶走大象；还有些村民在院子门口放自制的栅栏，防止大象进家。
还有村民表示：“象怕弹弓打，我们现在就采取这个手段——用弹弓打它的屁股，打它的身子，然后它就跑到路边了。”
还有一些村民会用强光的方式赶走大象。对于效果，他们说道“你用比较强光的手电照一下子它会怕一点，它就不会直接冲过来攻击你了。”
然而，夜间的大树脚村由于缺少路灯，许多地方一片漆黑，这为人象冲突埋下了隐患。
“白天我们惹不起大象，但躲得起，可晚上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呀。现在，我们晚上根本不敢出门，有时家里人生了病，都不敢去医院。”大树脚村的张姓村民沮丧地说道。
村民们迫切希望家家户户都装上太阳能灯，能让他们看到自家院落附近有无大象出没，从而得到最基本的保障。
▲大象“夜访”村民家｜图源：村民提供
外界的一些组织也为此开展了公益行动。
笔者曾两次到大树脚村调研，之后便为缓解人象冲突而努力：2020年3月设立微信公众号，介绍亚洲象的现状；8月至今，和公益组织共同举办了多场“亚洲象公益摄影展”，对大树脚村和亚洲象做公益传播。此外，笔者改进太阳能防象灯——它有两个功能，一方面可以满足长时间照明的需求；另一方面，一闪一闪的灯光频率可以让大象知道这里有人生活，不要靠近。同时，笔者通过售卖有关亚洲象照片等公益商品，筹措生产防象灯的资金。
防象灯已经于2021年3月在大树脚村试装。防象效果正在测试中。
▲笔者举办的亚洲象公益摄影展 图源：李继萍
除此之外，当地许多村民都表达了发展旅游业的愿望。
“现在，种什么东西都会被大象吃或者踩坏，养鱼、养鸭也会被大象搞死，我们就希望能吸引外面的人来看大象，发展旅游业，也可以给我们带来一些收入。”
公益组织“中南屋”正准备在当地建立公益项目基地，一方面带领青少年探索缓解人象冲突的可能性，另一方面，帮助村民销售农产品、开展农家乐，让村民从大象身上“受益”，从而不伤害大象，促进人象和谐相处。
未来，为缓解人象冲突，一个个公益行动将在大树脚村展开。
大树脚村的田地里，大象妈妈带着象宝宝玩泥巴。夕阳西下，泥土变成了一道金灿灿的弧线。在一旁的村民也被这幅和谐的景象所感染，不自觉地笑了。
▲村民在路边拍摄大象｜图源：胡益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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参考资料：
[1] 普洱人大网
[2] 央视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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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首发于《中国环境》
原标题：大树脚村人象冲突的挑战、原因及未来之路
作者 | 胡益之
中南屋人象冲突项目学员作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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